肖辰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台粒子对撞机，然后又被人按了“高速搅拌”按钮。

意识在信息的狂潮里上下沉浮，皮肤下的纹路不再是静态的图案，而是变成了烧红的烙铁，在他每一寸神经末梢上跳踢踏舞。耳边是持续的高频嗡鸣，夹杂着仿佛来自远古的、青铜器摩擦般的低沉呓语，试图往他脑仁里钻。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内外夹击的酷刑拆解成基本粒子时，一股清凉的、带着奇异甜腥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精准地按在了他胸膛正中——那段最滚烫、最活跃的“熵增公式”纹路上。

灼烧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

肖辰猛地吸进一口带着雨后泥土和青铜锈味的冷空气，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红那双倒映着微光的眼睛。她半跪在他身边，眉头紧锁，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调试？就好象他不是一个浑身冒烟的大活人，而是一台出了故障的精密仪器。

“别动，”她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你的‘编译器’过载了。它在尝试解析我，但逻辑链没对齐。”

编译器？解析？逻辑链？

肖辰脑子里蹦出一连串问号，但身体的痛苦确实在减轻。他皮肤上的纹路光芒不再刺眼，恢复了幽蓝的流动状态，只是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象是在进行高速自检。

“你……”肖辰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林红打断了。

“你是‘编译器’，我是‘载体’。”她言简意赅，另一只手始终护着自己发光的腹部，那里仿佛有一个微型的宇宙在缓慢呼吸，“我们被‘唤醒’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肖辰身上那件在雷击和诡异变化中变得破破烂烂的白大褂，以及内衬上那件刻满了疑似星图的青铜内甲——这玩意儿居然没在刚才的变故中熔化，也是个奇迹。

“看来你也不是全无准备。”林红评论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陈述事实。

肖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内甲上的星图，此刻正与他皮肤下的某些纹路产生着微弱的共鸣，一些星点在他胸口映射的位置微微发亮。

“准备？我准备的是观测数据和理论模型，不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形自走代码编辑器！”肖辰忍不住吐槽，声音还因为之前的痛苦有些发颤。他试图坐起来，肌肉却一阵酸软。

林红伸手扶了他一把，力量大得出奇。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肖辰皮肤下的纹路又是一阵轻微的悸动，仿佛接收到了某种友好的信号。

“理解你的困惑，‘编译器’先生。”林红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稍纵即逝，“但根据我‘数据库’里刚刚解锁的零星信息，我们的‘项目’……好象已经自动激活了。”

“项目？什么项目？”肖辰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林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依旧阴沉、偶尔划过残馀电光的天空，又看了看周围古老而神秘的青铜祭坛。“创世级别的项目。”她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夹杂着电流杂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巅的寂静。红蓝闪铄的光斑开始在天门山险峻的山道上晃动。

“刚才那个保安……看来是摇人了。”肖辰脸色一沉。他现在这副尊容，加之旁边这口明显不是这个时代产物的青铜冰棺和一个腹部发光的孕妇，被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最好的结果也是被送进最高级别的精神病院或者实验室。

“非授权访问尝试。”林红立刻做出了判断，语气变得警剔起来，“优先级：规避。”

她动作麻利地站起身，顺手将滑落的青铜棺盖“砰”地一声重新合上一大半，只留下一个缝隙。然后她看向肖辰，伸出手：“能走吗？‘编译器’需要与‘载体’保持协同。我们得离开‘初始安装环境’。”

肖辰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依旧在发光的纹路，咬了咬牙。尽管有满腹的疑问和荒谬感，但他清楚，留在这里绝对是死路一条。他抓住林红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触感……很扎实，而且他皮肤下的纹路再次传来了那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防火墙”或者“稳压器”。

“我叫肖辰。”他一边适应着身体的虚弱感，一边说道。老是被人叫“编译器”，感觉怪怪的。

“林红。”她点了点头，算是正式交换了姓名，“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后门’路径。”

后门？肖辰挑了挑眉，这用词越来越有既视感了。

林红领着肖辰，没有走向常规的下山步道，而是绕到了祭坛后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那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入口处覆盖着厚厚的藤蔓，若不是林红径直走过去掀开，根本发现不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肖辰忍不住问。

“不知道。”林红回答得很干脆，“‘地图’刚刚在我的‘缓存’里刷新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肖辰：“……”

得，看来这位“载体”小姐身上的未解之谜一点也不比他少。

石缝内部阴暗潮湿，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林红腹部散发的星云蓝光成了唯一的光源，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郁的青铜锈味，还夹杂着一种……类似臭氧和某种生物信息素混合的奇特气味。

肖辰皮肤上的纹路在这种环境下，光芒似乎更加活跃了一些，尤其是当他靠近石壁时，那些刻在石壁上的、与祭坛风格一致的古老符号，会与他体内的纹路产生极其微弱的能量交换，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

“它们在……充电？”肖辰看着自己偶尔亮起一个小节点的手臂，感觉自己在玩一个沉浸感过于强烈的科幻 rpg游戏。

“更象是……验证权限和同步数据。”林红头也不回地答道，她的步伐稳健，仿佛走在自己家后院，“小心脚下，第三级台阶是松的。”

肖辰低头一看，果然。

他们在这条隐秘的信道里下行了几分钟，身后祭坛方向的警笛声和隐约的人声已经被彻底隔绝。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肖辰身上那永不消停的、细微的电子嗡鸣。

突然，走在前面的林红猛地停下了脚步，同时抬手示意肖辰噤声。

肖辰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信道前方，传来了一种……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那是某种硬物刮擦岩石的“喀啦”声，伴随着极其细微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嘎吱”声，间或还有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在这幽闭黑暗的环境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瘆人。

林红护着腹部，微微弓起身子，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她腹部散发的蓝光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仿佛进入了某种“低功耗隐匿模式”。

肖辰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皮肤下的纹路似乎也感知到了潜在的威胁，流动速度加快，散发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微热。

他下意识地再次抬起手指，在空中快速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能量屏障公式——这是他之前研究理论模型时推演过的，纯粹是理论上的东西。

然而，这一次，随着他指尖的划动，他手臂上映射的一段纹路骤然亮起！前方的空气中，竟然真的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几乎透明的、闪铄着微弱电火花的能量涟漪，虽然看起来一戳就破，但确实形成了！

肖辰愣住了。

林红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低声道：“本能反应？看来你的‘底层驱动’兼容性不错。但能量输出效率太低，而且结构错误百出。”她伸出手指，在那层涟漪上某个位置轻轻一点。

“啵”的一声轻响，能量屏障如同肥皂泡般破碎消失。

肖辰：“……”

好吧，被鄙视了。

但前方的刮擦声和齿轮声，却因为他们这边短暂的能量波动，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带着强烈金属质感、仿佛由无数锈铁片摩擦合成的声音，从黑暗的信道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程序化的恶意：

“检测到……未授权进程……”

“目标确认：‘编译器’……‘载体’……”

“执行……清理协议！”

【青铜子宫日记-片段二】

“编译器与载体已成功唤醒并创建初步连接。很好。但‘初始环境’的安全屋似乎不再安全……那些讨厌的‘清理程序’总是嗅觉伶敏。孩子们，快跑吧，在真正的‘安装引导’开始之前，千万别被当成‘冗馀数据’给格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