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翻滚,裹挟着尘土,缓缓向着阳城关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一股血腥味混杂着腐臭扑面而来。
陈默与众人混在王氏乡勇的车队后方,抬头看去。
城墙上赫然挂着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些头颅的主人生前或许是黄巾军,或许只是无辜流民。
关隘下方,官军士兵手持长矛,正逐一盘查着来往的队伍。
任何眼神闪躲,或者言语含糊的人,都会被直接拖到旁边,上来就是一通严刑拷打。
与队伍里众人的紧张不同,走在最前面的王琦倒是从容不迫。
他们车队打着上蔡王家的旗号,背后又靠着汝南袁氏这棵大树。
过一个区区阳城关,对他来说不过是亮个身份的小事罢了。
然而,陈默的心却始终悬着。
在他的印象里,历史上的阳城关是朝廷布防黄巾的内核节点之一,
更扼守着汝南北上的咽喉要道。
这里的守将,绝不可能仅凭一面地方豪族的旗号就直接放行。
果不其然,当车队抵达关口时,一名身披铁甲的校尉大步上前,沉声喝令队伍停下。
他只是对王琦随意拱了拱手,便立刻挥手,命令手下的士兵开始逐一盘查。
粮车被打开,一袋袋粮食被长矛捅开检查。
那些被俘的黄巾俘虏则被粗暴地推搡到一旁,验明身份。
就连王氏的乡勇成员也都被要求解下兵器,验看路凭和腰牌。
盘查之严苛,远远超出王琦预料,让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终于,官军的目光落在了队伍末尾,陈默带领的这群衣衫褴缕、神色麻木的“流民”身上。
一名眼尖的士兵凑到校尉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头儿,你看那些人,虽然穿得破烂,但一个个身板硬朗,眼神里还透着股凶悍劲儿。
不象庄稼人……倒象是刚打完仗的兵痞。”
那校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陈默面前,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冷声问道:
“你等从何处来?为何要出关?”
陈默倒是异常镇定。
他对着校尉深深一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读书人的清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回禀军爷,我等乃是西平人士。
在下赵玖,一介书生。
因家乡被黄巾贼寇所破,宗族离散,不得已才携同乡邻,欲往南阳宛城投奔远亲,求一条活路。”
他的回答与之前定下的口径分毫不差,神情姿态也无懈可击。
“书生?”校尉冷笑一声,
“来人,拿笔墨木板来!
你既说是书生,便写几个字给本官看看!”
陈默面上波澜不惊,接过士兵递来的木板和粗笔。
前世的他出身文学世家,自幼勤习书法,十馀年来临帖不辍。
初学唐楷,后专攻汉隶,功力颇深,对此道向来自负。
而现在正值汉末,民间通行所用的字体正是隶书。
这对陈默而言,无异于正中下怀。
他略一思索,随即手腕微动,在粗糙的木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字体不算刻意精妙,却也工整有力。
更重要的是,这句出自《管子》的名言,在此情此景下,不言自明。
它既点出了当下百姓流离失所的困境,又暗含着对守关官军没能尽到“安靖地方”职责的不满。
这种随口引经据典,暗戳戳骂人不带脏字的文人习性,绝非寻常草寇所能伪装。
校尉本是行伍出身,虽不通文墨,却也简单识得这字里行间的意思。
他看着木板上的字,脸上的疑虑果然轻了几分。
奶奶个熊的,一股子难闻的腐儒酸气!
旁边的王琦见状,也连忙上前帮腔道:
“张校尉,这位赵兄确实是位饱学之士。
乃是我在路上偶遇,见其落难,心生不忍,这才让他跟在队后,也好有个照应。
还望校尉看在袁公的面上,行个方便。”
校尉皱了皱眉,本想就此放行。
可当他目光扫过队伍里谭青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以及周沧等人紧握扁担的姿态,心中的警剔又一次升起。
他眯起眼睛,决定做最后的试探。
“会写几个字,不代表不是贼!”
他声音陡然转冷,死死地盯着陈默,
“我再问你,既说是西平人,那你们村子里族长是何人?现在何处?可有邻里乡党可以为你作证?”
这一连串如同连珠炮般的追问,显然他是临时起意的杀招。
问题又急又细,但凡有一丝迟疑错漏,便会立刻被当做乱贼扣押。
周围的士兵接收到校尉的眼神,手里长矛已齐齐抬起,死死对准了陈默一行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喝问,陈默反而猛地挺直了脊梁。
他直接露出一副悲戚之色,对着校尉拱手道:
“回禀官爷,家乡早被黄巾战火焚毁,族长与宗族皆不幸死于兵乱之中。
如今尸骨无存,又哪还有人能为小子作证?”
他停顿片刻,语气陡然拔高:
“然士可杀,不可辱!若官爷真疑心小子是假冒的书生,大可不必问这些细枝末节,不妨当场试我经义!
若有半句对答不上,小子甘愿伏法,任凭处置!”
说罢,他索性将随身那卷捡到的竹简“啪”地往地上一扔。
昂首挺胸,直视校尉,眼里一股宁死不屈的士人习气。
那校尉被他这股气势顶得一愣,脑子里顿时有些发乱。
他虽然识得几个大字,但毕竟还是个武夫,哪敢去真的考校什么经义?
若是捡起地上竹简,再读错几个字当众出了丑,那岂不成了手下弟兄们嘴里的笑话?
一旁的王琦见状,也连忙抓住机会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催促道:
“张校尉,缘由你先前都已问明。
这位赵兄真是我王家看重的人,若再无故叼难,耽搁了我们向袁家复命的时辰,恐怕你我都担待不起。”
搬出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又给了那校尉个台阶下,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张校尉在心中飞速权衡了一下利弊。
为了几个身份不明的流民,得罪汝南袁氏的附庸豪族,实在不值。
就算真是几个乱民又如何?如今这天下,还能缺乱民可抓吗?
大不了,回头从后面流民里多杀几个充数便是了。
他最终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罢了!放行!”
短短几个字,如同天籁。
车队终于得以鱼贯而入,踏过了那道厚重的关门。
在踏入关内,彻底安全的那一瞬间,众人的后背早都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几人心底却比谁都清楚,自己刚才离人头落地,只差了那么一丁点的距离。
队伍中的周沧,谭青等人,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之前大家对这位果决狠辣的“猛人”只有敬畏,现在已经多了一种近乎狂热的信服。
而在进入阳城关后,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副更加惨烈的人间图景。
关内的街市上,挤满了从各处逃难而来的流民。
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一个个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
路旁虽然偶尔有官军在维持秩序,但更多的却是在借机敛财,搜刮利益。
而且,任何被他们认为身藏馀财,不肯上交的流民,往往都会被直接冠以黄巾嫌疑。
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拖去市集中央的刑场处决,以儆效尤。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陈默心中暗自感叹:
大汉帝国的腐朽,比史料中记载的还要赤裸,还要病入膏肓。
他也更加确信,留在这即将倾复的朝廷一方,绝无半点出路。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人行道过某处破败的酒肆。
陈默无意间瞥去,目光一凝。
酒肆的角落里,坐着几个身着破衣,同样装成流民的青年。
然而,他们虽然低着头,眼神却异常冷漠,与周围那些真正的灾民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冷静的、审视的、仿佛在观察猎物般的眼神。
这种独有的眼神,让陈默瞬间作出判断。
又是其他玩家!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陈默的注视,缓缓抬起头,与陈默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陈默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这些玩家,显然也是滞留在关内,以猎杀黄巾或完成任务为目标的。
“不能在此地久留!”
一个清淅的念头在陈默脑海中成型。
他必须借助王氏车队的掩护,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即刻北上。
临行前,王琦果然再次找到了陈默,热情地抛出了橄榄枝:
“赵兄才思敏捷,胆识过人,屈居于流民之中,实在可惜。
不如随我回上蔡,入我王家幕府,我必向家父举荐,许你一主簿之位,如何?”
陈默心中暗自摇头。
与这些地方豪族走得太近,无异于与虎谋皮。
今日对方可以礼遇你,明日便可将你当做弃子。
暂当记下上蔡王氏一个人情,日后再做归还便是。
一念至此,他婉言谢绝了王琦的邀请,理由依旧是“需先往南阳投奔亲族,安顿家人”。
王琦虽有些失望,却也出于尊敬,没有强求。
夜幕即将降临。
陈默带着周沧,谭青等人,躬身谢别了王氏车队,添加另一批出关北上的商队中,消失在暮色里。
而就在商队走出关隘数里后,一道清脆的电子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陈默脑海深处响起。
【因获得上蔡王氏继承人王琦的高度赏识,你的名望值大幅增加!】
【当前名望:102】
【检测到名望值超过100点,个人排行榜功能已解锁:】
【您的当前排名为:4957名】
【恭喜您达成成就‘崭露头角’,获得自由属性点1】
连续的提示声音让陈默精神一振。
他立刻打开了排行榜。
自己的名字“沧州赵玖”果然出现在了榜单末尾,前面是一万两千多个游戏id。
这印证了之前中原老白的说法,榜上的玩家数量确实已经破万。
但陈默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那一点金色的“自由属性点”上。
这才是突破100点名望值带来的最实际的奖励。
怀着一丝期待,陈默打开了自己的个人属性面板。
在他想来,这类沉浸式游戏,属性点无非是用来增加代表个人能力的“力量”,“敏捷”,“智力”等基础选项,简单直接。
然而当属性面板在他眼前展开的瞬间,陈默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预想中的常规选项,
便瞬间定格在一个他再熟悉不过,却又绝不该出现在这种写实风格游戏中的词条上。
在任何一款史诗题材的策略游戏中,这个词条都代表着最内核,最无解的能力。
这是决定一个势力领袖能否聚拢人才,最终问鼎天下的终极属性。
不是?
这游戏还能点【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