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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扬名

涿郡,刘府。

与汝南袁氏那种高门阔第,处处彰显著四世三公威严的府邸不同,涿郡刘家的宅邸更象是一座坚实的坞堡。

高墙环绕四周,院内仆役家兵步履沉稳,目光警剔,处处透着一股边郡氏族特有的戒备。

在张世平的引荐下,陈默终于见到了这位在史书上仅有寥寥数笔,却对历史走向起到了关键推动作用的人物。

刘元起年约五旬,身着一袭素色锦袍,颌下三缕长髯修剪得一丝不苟。

虽无官职在身,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威严。

“晚辈陈默,字子诚,见过刘公。”

陈默收敛了身上所有的锋芒与悍气,以一个落魄书生的身份,恭躬敬敬地长身一揖。

他知道,眼前这位看似和善的中年人,骨子里依旧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旧派士族。

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刘元起并未立刻让他起身,只是用一种平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遍。

“听张老弟说,小友是从汝南之地,千里迢迢逃难而来?”

刘元起的声音不疾不徐。

“正是。”陈默微直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悲戚,

“黄巾蚁贼势如疯魔,焚我乡里,毁我家园。

晚辈幸得几位同乡拼死护卫,这才侥幸逃出升天,一路流亡至此。”

“唉,国之不幸,百姓遭殃啊。”

刘元起轻叹一声,示意陈默落座,随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小友既是读书人,不知对如今这天下大势,有何高见?”

看似平常的问话,实则已是初次考校。

陈默心中早有准备。

他没有急着作答,却是先沉吟片刻,佯装思考,这才缓缓开口道:

“晚辈人微言轻,不敢妄谈天下。然晚辈自汝南而来,亲眼所见。

黄巾之乱,看似烈火烹油,席卷中原,实则……乃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哦?”刘元起眼中闪过讶异。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开口,便给出了如此与众不同的论断。

要知道,按如今从关内传来的消息,无一不是说黄巾势大,官军节节败退,朝野震动。

陈默继续说道:

“黄巾之势,起于民怨。

其首领张角以‘太平道’蛊惑人心,短短数年便聚拢百万信徒,其煽动力与组织之才放眼天下也属罕见。

然其部众多为活不下去的饥民,只知烧杀抢掠,逞一时之快,却无半点长远之规。

此等乌合之众,一旦朝廷天兵遣卢植、皇甫嵩、朱俊三位将军其一,率精锐尽出,其败亡指日可待。”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

“晚辈真正忧虑的,并非黄巾,而是黄巾之后。”

“黄巾之后?”刘元起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随意之色已然尽去。

“是。”陈默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为平此乱,朝廷必然要下放兵权于各州郡,允地方豪强自行募兵。

待黄巾平定,这些手握兵权的地方势力,便如出柙之猛虎,再难收服。

届时,天子威严难再,州牧割据,天下……恐将陷入比黄巾之乱更为惨烈的纷争之中。”

一番话,字字珠玑,在刘元起耳边炸响。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刘元起身为汉室宗亲,久居地方,对朝廷弊病和地方暗流自然有所察觉。

但从未有人能象陈默这般,将未来的局势推演得如此清淅,如此……

令人不寒而栗!

此子见识卓绝,实非等闲之辈!

张世平在一旁听得暗暗心惊。

他只知陈默有胆识,有魄力,却不想对时局的见解竟也如此毒辣。

良久,刘元起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陈默的眼神开始有些复杂。

“小友之见,发人深省。”

他点了点头,语气却变得有些模棱两可,

“只是你这寒家子身份……眼下时局复杂,举国动荡,老夫也不便将你贸然收入府中。

这样吧,你且与你的同乡先在郡中寻一处落脚之地,若有何难处,可来寻我。”

一番话,客气却也疏离。

陈默心中了然,自己终究是输在了汉末最看重的“出身”二字上。

他没有再强求,只是躬敬地行礼告退。

离开了刘府,周沧有些愤愤不平:

“默哥儿,那老家伙也太瞧不起人了!俺看他分明就是动了惜才之心,却又嫌弃咱们出身低微!”

陈默却显得很平静,只是摇了摇头。

刘元起也没有做错。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清白的身份与显赫的声望,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会被人当做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陈默比任何人都清楚东汉的选官制度。

察举制之下,“孝、廉、义”等德行名目,是士人阶层唯一的晋升之阶。

而这些名声几乎被各大世家豪族所拢断。

一个寒家子想要出人头地,比登天还难。

“声望……”陈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正值此时,黄巾之乱的消息终于逐步传到幽州,一时间人心惶惶。

无数从冀州、青州方向逃难而来的流民涌入涿郡,使得这座边境重镇的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

地方上的士人豪族自然也敏锐地嗅到“机遇”。

他们纷纷组织起来,开设“义学”教化乡里,创建“义仓”稳定粮价。

这些举动,无一不是为了博取声名。

以期能在来年的“举孝廉”中,为自己或族中子弟增添一份筹码。

看着城中各处小打小闹的“义举”,陈默做出了一个让周沧,谭青等所有人都目定口呆的决定。

他将张世平临别时所赠的金银财货拿出大半,在城中最显眼,流民也最多的十字街口,设下粥棚。

“默哥儿,你疯了?!”

周沧看着那一袋袋白花花的大米被熬成粥水,心疼得直哆嗦,

“这可是咱们全部的家当啊!就这么……全施舍出去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陈默的目光坚定如铁,

“但人心和名望,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买不到了。”

陈默的粥棚规模极大,米粥管够,童叟无欺,很快便吸引了城中绝大部分的流民。

一时间,“义士陈默陈子诚”的名声在底层百姓口中迅速传颂开来。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默这一掷千金的举动,在涿郡这潭看似平静的池水中,掀起了远比他预想中更为复杂的波澜。

可他挑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过巧妙。

若是寻常时节,一个外来户如此高调地收拢人心,恐怕早已招致本地豪强的联合打压。

明枪暗箭之下,不死你也要脱层皮。

但现在正好是一个很尴尬的时期。

此时此刻,冀州黄巾主力在“地公将军”张宝的率领下攻势正盛,兵锋直指幽州南境。

广宗、下曲阳一带战火连天,连带着整个幽州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涿郡的世家大族们此刻心思早已不在内斗之上。

他们一边紧闭坞堡,囤积粮草,训练家兵,一边紧张地观望着南边的战局。

生怕那股黄色洪流会席卷而下,将他们的百年基业冲刷得一干二净。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关头,陈默的出现反而成了一件微妙的好事。

他开设粥棚,收拢了城中最大,也最不稳定的流民群体,极大地缓解了地方的治安压力。

陈默此举,虽然依旧引来了涿郡本地士人的不满。

但暂时来看,对于这些满心忧虑的士族而言,有人肯花自己的钱去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他们乐见其成。

于是,一幅诡异的画面在涿郡上演:

城南的十字街口,陈默的粥棚前人头攒动。

感恩戴德之声不绝于耳,“陈子诚”名在底层百姓中迅速发酵;

而城中的高门大院内,士族们则冷眼旁观。

既不打压,也不结交,默许了这个外来者用一种最“愚蠢”的方式,为他们维系着城中的安稳。

他们都在等。

等南边那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大战,分出胜负。

……

与此同时,幽州治所,蓟县。

州牧府内,气氛凝重。

墙上挂着巨大的幽州堪舆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一个个代表着黄巾军动向的箭头,直指广阳、涿郡等地。

“明公,据报,程远志、邓茂所率的五万黄巾贼寇已兵临广阳郡。

太守刘卫岌岌可危,正向我处求援!”一名佐官拱手禀报道。

舆图前,站着一位身长八尺,猿臂蜂腰的武将。

他身披铁铠,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以勇武闻名于幽州的骑都尉公孙瓒。

公孙瓒没有理会佐官的焦急,只是用马鞭敲了敲舆图,沉声反问:

“涿郡邹靖那边如何?募兵之事可有进展?”

此时的公孙瓒官职虽仅为骑都尉,然当值国难,他已是幽州战区事实上的最高军事主官,一应军务皆由其节制。

“回明公,涿郡校尉邹靖已发出募兵令,应者云集。只是……”

“只是什么?”公孙瓒眉头一皱。

此时,他身旁一名衣着华贵,面白无须的中年士人轻咳一声,上前半步。

那人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道:

“伯圭兄莫急,募兵之事还算顺利。

只是近日涿县出了个奇人,倒是搅动了不少风雨。”

此人乃是幽州本地大族,范阳张氏的嫡系,在州牧府内颇有话语权。

公孙瓒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战事当前,少说这些坊间闲谈。”

“哎,伯圭兄此言差矣。”那张姓士人笑道,

“此人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听闻他名唤陈默,字子诚,是从汝南逃难而来的书生。

此人竟有莫大魄力,散尽家财在城中开设粥棚,赈济流民。

在如今的涿县贫民之中声望极高,几乎要被人奉立生祠了。

如此人物若能为我军所用,想必定能安抚后方,让我等无后顾之忧啊。”

这番话听似极尽褒扬,实则句句都是在上眼药。

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在极短时间内收拢人心,博取巨大声望。

这在任何一个当权者听来,都是一根必须警剔的刺。

公孙瓒听后果然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几分寒意。

就在此时,一直侍立在公孙瓒身侧,安静倾听的另一名文士,忽地微笑着开口了。

此人约莫三十许,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气质温润如玉。

“张公所言极是。”他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道,

“小子不才,也听闻了这位陈子诚的义举。

窃以为,当此国难思良将,板荡识忠臣之际,有此等仁人义士不惜家财为国分忧,实乃我幽州之幸事。”

“至于其声望……流民所求,不过一碗粥食活命而已。

他们所感念的是陈义士的粥,更是朝廷的恩。

陈义士声望越高,不正说明我大汉仁德,深入人心吗?

明公治下有此等楷模,正可昭示天下,幽州大治,贼寇断不敢犯。”

一番话轻描淡写间,便将张氏暗藏的杀机消弭于无形。

他巧妙地将陈默的个人行为,上升到了“彰显朝廷仁德”,“稳固幽州统治”的高度。

把一根可能扎手的“刺”,变成了一面可以利用的“旗”。

那张姓士人被噎得一滞,却又不好反驳,只能干笑两声,不再言语。

听闻此言,公孙瓒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他沉吟片刻,最终一挥马鞭,做出决断。

“田衡,此事尔说得有理。”他对那青衫文士道,

“传令涿郡,嘉奖此人义举,且命郡守严加看护,勿使其为宵小所害。

至于其人,暂且不必理会,待得黄巾事毕,观其后效。”

“喏。”被唤为田衡的青衫文士躬身应道。

公孙瓒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件小事,转而指向舆图上的另一处:

“且罢,现在谈谈渔阳的布防。乌桓人最近不甚老实,或须派一支持军过去……”

军议继续,众人很快便将“陈默”这个小小插曲抛之脑后。

会议结束后,青衫文士田衡缓步走出州牧府。

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冰冷。

他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眼中隐有数据流光闪过。

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光屏,悄然展开。

光屏的顶端,写着他的游戏id——【神话-北斗星君】

他意念微动,点开了一个名为【神话-玄武殿】的群聊界面。

【神话-北斗星君】:“帮我查一下,幽州涿郡,陈默陈子诚。

我要他全部的资料,还有……

确认一下,此人是不是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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