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绕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
“像你这样的天才,窝在天斗皇家学院,实在是太屈才了。”
“有没有兴趣,换一个更大的舞台?”
“比如武魂殿。”
她说完,一双美眸紧紧盯着玉清源,等待着他的回答。
玉清源放下了茶杯,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而笑了。
“你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吧。”
玉清源的笑意不深,却刺破了千仞雪精心维持的气场。
她那双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
“你”
千仞雪一时语塞。
她本以为自己掌控着谈话的节奏,无论是抛出武魂殿的橄榄枝,还是点明与雪清河的关系,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同龄人心神摇曳。
可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将这一切拨开,直指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那份清冷。
“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几分。”
玉清源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语气随意。
“一般一般,全靠同行衬托。”
带着几分俏皮的回答,让千仞雪又是一怔。
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少年。
就在她准备重新组织语言,将话题拉回正轨时,雅间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呜哇——”
一声稚嫩的哭声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角落那一桌,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不知怎么摔倒在了地上,小手擦破了点皮。
她的母亲没有丝毫责备,立刻快步上前,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进怀里。
“宝宝不哭,不哭。”
那位年轻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魂导器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和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擦拭着伤口,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妈妈吹一吹,痛痛就飞走啦。”
小女孩的哭声很快就停了,抽噎着把脸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满是安心与依赖。
很寻常的一幕。
街道上,酒楼里,每日都在上演。
可这一幕,却让千仞雪看得入了神。
她看着那对母女,眼神中那伪装的强势与清冷,如同被温水浸泡的冰块,无声无息地消融。
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与落寞,悄然浮现。
雅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千仞雪才缓缓收回目光,她没有再看玉清源,而是重新望向窗外那片盛开的花圃。
“玉清源,你说”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清冷,反而带着一丝迷茫和试探。
“如果有一个人”
“一个从小照顾她、对她很重要的人,她一直一直都想得到那个人的认可。”
“可是,那个人不但从来不认可她,甚至对她抱有很深的敌意。”
千仞雪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留下淡淡的水痕。
她像是陷入了某个遥远的回忆,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你说,她那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爱着她?”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却又显得无比沉重。
玉清源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千仞雪那少见的脆弱侧脸,忽然笑了笑。
这突兀的笑声,让千仞雪回过神来,她蹙眉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不解。
玉清源没有解释,反而对着不远处,趴在柜台下打盹的一条哮天犬招了招手。
“哮天犬,过来。”
它颠儿颠儿地跑到玉清源的桌边,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玉清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
千仞雪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问了那么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他却在这里逗狗?
就在这时,玉清源的动作忽然变了。
他抚摸着狗头的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作势就要一个巴掌往哮天犬的脸上扇去!
动作又快又急,带起一阵微风。
千仞雪的瞳孔,下意识地一缩。
然而,预想中巴掌落下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玉清源的手掌,在距离哮天犬脸颊不足一寸的地方,稳稳停住。
而那条名为哮天犬的黑犬,从头到尾,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它浑然不觉那只手掌上潜在的威胁,依旧傻乎乎地仰着头,吐着舌头,尾巴摇得更欢了,一副全然信任、依赖的模样。
千仞雪彻底看懵了。
她看着一人一狗,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困惑。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清源缓缓收回手,重新在哮天犬的头上揉了揉,后者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千仞雪,开口解释道:
“你看,哮天犬根本不会考虑我为什么要‘打’它。”
“因为它潜意识里就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害它。”
“我从来没打过它。”
“所以,就算我真的抬起手,它也只会以为我在跟它玩,或者在给它扇风,绝不会有半点防备和畏惧。”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说不清是怜悯还是调侃的意味。
“所以,你那个朋友——”
“哦,不对,是雪清河的朋友的朋友。”
“如果她真的会产生‘那个人到底爱不爱我’这样的顾虑”
玉清源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轻轻地反问了一句。
“那说明什么呢?”
那说明什么?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了千仞雪的心上。
是啊说明什么呢?
说明那个人,真的伤害过她。
不止一次。
是深入骨髓的伤害,才会在每一次相处中,都让她如履薄冰,让她反复怀疑,让她永远得不到肯定的答案。
真正的爱与信任,根本不需要去问,去猜。
就像那条狗,它永远不会怀疑抚摸它的手会伤害它。
“轰——”
千仞雪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苍白。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此刻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浸湿的棉花,沉重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那片姹紫嫣红的花圃,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焦点。
那明媚的春光,似乎再也照不进她的眼底。